接過符水喝空,將木碗還給了僧人。

輪到白毛。

他哪里會什么假喝。

看著渾濁散發著陰腥氣息的木碗,心臟砰砰直跳,顫巍巍地伸出手,還未碰到碗,一只手便奪了過來,隨即他的下頜被緊緊掐住,被人強行灌下了肚。

“磨磨唧唧,這可是治病救人的神水!”

他連連咳嗽,恨不得把胃嘔出來,抬眼卻見灌自己符水的人竟是姜遙,提到嗓子眼的心臟終于放了下來。

姜遙目光對上一臉陰沉的僧人,還了木碗,敬仰討好地道。

“這小子不識趣,我幫幫他。感謝圣僧們贈予的符水。”

兩個僧人這才放過了他們。

抬神像的‘轎子’巡完街,白天時間過了大半,已是下午三點,鎮民散開回了家。街道又是一片荒涼空寂。

白毛憋了老半天,等人一走,才跑到她面前問:“姜姐,你怎么做到的啊?”

姜遙扯了一下袖口,給他看了看,說:“水進了袖子,速度快、足夠糊弄人即可。”

如果那兩個僧人當時檢查她衣袖的話,就會穿幫。

宗藺深深地看向那些鎮民遠去的背影,說道:“這群鎮民以為自己不會感染尸毒,但其實他們早就成了僵尸。”

可不知什么緣故,他們依然有生前的記憶,將自己當做正常人,活在這座城鎮里。

姜遙有些累:“收集完所需材料,就回去吧。”

不止她累,宗藺白毛也沒好到哪里去。跪了太久,膝蓋痛,肩膀也像背了東西一樣沉重疲憊。

思及此,宗藺抬手捏肩。

-

義莊。

白毛今天連符都沒畫,累得一閉上眼便沉沉地睡去。

宗藺注視著火堆出神,旁邊姜遙坐過來也沒有注意到。

“宗藺?”

宗藺聞聲,慢半拍地回了神,平素一向緊繃的眉眼松緩著,火光映在他黑漆漆的眼底,仿佛有一層霧籠罩住,光透不進去。

“怎么了?”

姜遙也沒發現什么不對,搖頭說沒事,便坐在火堆旁發呆。

不知過了多久。

火堆的火焰逐漸縮小消失,義莊再次被黑暗吞噬,陰冷刺骨的寒意陡然間侵襲他們三人,卻無人發覺。

姜遙從頭到腳都像是被浸沒于寒冰之中一般,冷得直哆嗦。但她很疲憊,疲憊到所有不適都能忽視,想要闔上眼就這樣睡去。

‘嗡——’

她腦袋驟然發出一聲尖銳響聲,將她驚醒。

脖子上戴著的霧石在黑暗里發出微弱的光。

不對勁。

姜遙當即咬破舌尖,甜腥鐵銹味在唇齒間蔓延,疼痛立即讓她稍微恢復了些許理智。

她使用火符,將面前一堆木柴燃起。

橙黃火焰再次驅散義莊粘稠濃重的黑暗,但那一股陰冷氣息始終未褪。

姜遙一轉身,便見白毛與宗藺皆陷入昏睡,而在他們肩膀上赫然立著一尊蒙著紅紗的詭像。

不用回頭,她也知道自己肩膀上也立著一尊。

在跪拜那尊詭譎陰煞的詭像時,他們三人便著了道。

但當時又不能不跪。

姜遙快速翻動那本《三腳貓道士》的書。

上面關于詭神像的信息少之又少,顯然撰寫這本書的道士對詭神了解極淺。那是古老邪派供奉的神,每一尊詭神,皆是極為可怕的存在。

姜遙翻到最后,終于看見一條對他們有利的。

[公雞血點眉心,以桃木雕刻替身,放置頭頂,再用柳條鞭撻全身。]

他們只是拜了詭像,并未飲用那碗符水,還有生還機會。

之前宗藺他們去道觀,砍了幾節桃樹枝干帶回來。

情況緊急,姜遙快速雕刻出三個桃木雕塑,刻上他們三人的名字。

圈養在角落里的公雞終究是沒保住,割脖放血。

一番操作下來,姜遙只覺肩膀更重。

最后輪到自己,她握緊柳條狠狠甩在自己身上。

沉重的肩膀漸漸變輕,直至恢復正常。

她癱坐在地上,氣息急促凌亂。

“咳咳咳——”

白毛、宗藺倏地坐起身,捂著胸口劇烈咳嗽了起來,嘔出一大口黑血,濺在地面上,化成一團黑煙消散。

姜遙也不例外,嘔出黑血之后,眉眼間的死氣才漸漸消失。

等他們緩過來,聽完心驚膽戰的經歷,背后唰地出了層冷汗。

完全防不勝防,尤其是宗藺,他通關副本無數,九死一生才成為黑狼公會的副會長,遇到的險境數不勝數,唯獨這一次,讓他倍感毛骨悚然。

那尊詭像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,如同溫水煮青蛙一般,他全程絲毫未察覺不對勁,一步步走向死亡。

姜遙也是同樣感受。

若是再晚一些時間蘇醒,恐怕他們三人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在這座義莊里。

她抬手輕輕摩挲了下脖子掛著的霧石,觸及一片陰寒。

“是我的錯,不該跪的。”

宗藺很清楚,如若當時不跪,面對的將會比今晚發生的事都要可怕。

“怪也是怪這個詭域太狡猾陰險。”白毛咳得喉嚨都沙啞生疼,氣憤地說。

稍不注意,他們就走入了死路。

宗藺表示贊同。

這根本怪不到姜遙的身上,他們誰也不知道跪拜詭像會出現這種情況。

‘哐咚——’

門外忽然傳來異響。

白毛心頭一驚,猛地站起身,說道:“沒貼鎮靈符!”

他所剩的鎮靈符還是昨晚貼之后的數量,這就代表,被詭像影響的他,回來后并沒有貼符。

姜遙與宗藺相視一眼,當即做出決定。

“先貼義莊里的門窗!”

他們三人迅速分開,將門窗都貼上了鎮靈符。

終于在它們沖破院門剎那,貼好了符箓。

詭異的、令人頭皮發麻的陰森哭泣、窸窸窣窣抓門、拍門聲響好似近在咫尺,在死寂闃靜的夜晚,顯得十分驚悚恐怖。

仿佛周遭所有的陰魂邪祟都來了。

白毛根本不敢靠近門窗,后退至鐘馗畫像這邊,多了幾分安全感。

“今天看樣子是睡不著了。”宗藺道。

依照前兩天晚上的情況,這鬼動靜要到早上才會停。

姜遙有霧石能睡著,靠著墻,沒多久便陷入沉睡。

她呼吸聲很重,一整天都在忙碌,晚上都沒能消停,不止是身體,精神也透支了干凈。

白毛剛開始還挺害怕,后面坐她身邊慢慢也睡著了。

只剩宗藺,他睡不著。